夕陽下的奔跑
春節前夕,小五結婚,自2012年夏天,我們本科畢業之后,大家就幾乎很少見面了,此后的幾年因為大家畢業之后很少再見過,因此從四面八方趕來,慶賀寒暄。
當年為了可以靜心考研,學院專門給我們幾個人安排了一個“考研宿舍”,大家每天早出晚歸,披星戴月。因為每個人報的方向和學校都有所差別,因此各自復習的套路和經驗各有不同,時常不見面。
還記得當時小五可能受了馬云的刺激,要一心一意去中山大學學企業管理,任何關于中山大學的甚至是廣東的消息都會引起他的注意;阿堅叔也是目標明確,因為家在南方,所以想去湖南大學繼續深造本專業—工業設計,時常拿著素描本在圖書館營造高逼格氣氛,郭主任一筆一劃的在桌子上寫下北京理工大學的考試宣言,然后偶爾在打游戲中充實的度過一天;廣哥經常在華科的逐夢路上遲到,一覺醒來宿舍沒人,然后匆匆抓起衣服,奔向自習室,我有理由相信在他奔去圖書館的路上,內心肯定充滿了自責;我則為了并不成熟的決定,時常為華南理工大學宿舍的簡陋感到遺憾。那時的我們都有一個或大或小的夢,以及彼時全部的未來。
如今,五年過去了,大家又聚到一起,看小五牽著老婆的手幸福地走過紅地毯,環顧了一下當年的我們,感慨萬千,他曾經南下的夢的確實現了,但是卻去了西南,他遠遠的和我們互相致意,高舉著酒杯,將青春一飲而盡。
堅叔當年從湖南大學折戟之后便轉戰江蘇,開始工作,從畫平面圖到做立體結構,從效果圖到實物模型,跟隨東南大學的某個教授,在實驗室里馬不停蹄地奉獻了兩年,他還是如上學時候,喝了兩口酒,臉就變得黑紅黑紅,“因為年齡越來越大了,也不允許自己做任性的決定了”,在東南大學兢兢業業了兩年之后,為了離家更近一點,他又奔赴去了深圳,從事電子產品結構設計的工作,那個曾經為夢想奮斗著的心,現在依然不曾停息。
郭主任則大不一樣,除了嗓門依然沒怎么減之外,這些年的歷練已然讓他活脫脫成了職場老油條,說話做事,聲音響亮,氣息老練。他無比興奮,一邊一邊催別人喝酒,白酒下了一杯又一杯,我驚嘆于時間和工作的魔力,他將當年喝啤酒都要皺三下眉頭的自己一下子拍到了沙灘上,喝醉后又一遍一遍重復剛剛說過的事情,當年他拿著素描本在圖書館坐在靠窗位置的時候,應該不會想到有一天會在酩酊大醉中細數往日時光吧,曾經跟在后面假裝偶遇的學姐應該早就畢業了吧。他一遍遍的說單位的充實與忙碌,和自己的成長,當年北京理工戰敗之后,他像所有石油大學的畢業生一樣,被選擇了石油石化行業,去了九江石化,五年時間從普通的質檢技術員到現在車間副主任。生活是個大煉房,無論時間久遠,都在不停改變。
廣哥臉通紅,舉著半杯酒還沒喝完就要趴在地上吐。當年大二過生日的時候,廣哥就是那個樣子,舉著酒杯,笑著不說話,很長時間后他喝了口酒跟我說,“你可知道當時我畢業的時候第一份工作有多糟心嗎?”其實我知道,他已經跟我說過好多回了,我知道宿舍的地怎么掃都掃不干凈,我知道,兩個人在夏天沒地方洗澡,我知道,每天早上的白口罩到晚上就會變成黑口罩…..我知道,其實他在濱州的電廠車間掄了兩年大錘。那段時間有多絕望不得而知,后來他跳槽去了新鄉,為小公司做建筑設計,起早貪黑,還時不時被強扣工資,甚至后來想過去北京做一個純粹的北漂族,后來他選擇和兆五重新回到了東營,在夢想曾經起飛的地方再次啟程,半年后,一切都在二戰成功后戛然而止,他還是去了華科,那個他為之奮斗過的地方,不偏不遠,剛剛好。 聽著廣哥重復著辛酸往事,我一時無語,默默的想起當年的自己。
剛畢業的時候在單位外場地干鉆機裝配,驕陽似火,曬得我懷疑人生,但是又純潔的不敢偷懶,每天被天氣摧殘的遍體鱗傷卻又不敢告訴女朋友,女朋友在一個鄉鎮上干著一份臨時工的活,兩個人的工資加起來不到五千,不敢談未來,當時幾百塊的衣服已經是奢侈品了,更別提以幾十萬計價的房子了。雖然每個周末都能見一面,然后兩個人做一桌子好吃的作為對彼此的犒勞。
但是,彼時的我們都知道,任何的前行都是虛幻,在那種經濟基礎上談未來無異于水中月,不求富貴,但如果不繼續前行,未來只在紙上。 半年后,我選擇二戰。
2014年,我重新回了母校,成了一名研究生,女朋友也一步一步先考到街道辦后又考到事業單位,畢業后我來到她所在的城市,買了房,準備結婚,現在吃完飯后漫步在門前小路,常細數往日時光,那些一去不復返的記憶和永不停歇的狂奔。
小五一波一波的招呼著親戚朋友,我也迷迷糊糊的實在喝不下了,我醉眼迷離的打量著周圍的所有人,然后起身跟小五對飲了半杯。小五當時在中山大學失利后去日照港工作了接近一年,因為人比較機靈,很受領導器重,但是為了完成自己的中大夢,他決定再給自己一次機會,在一年后他依然辭掉工作全身心投入二戰。
當拿到南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后,他簡簡單單的告訴周圍的人“我做到了”,我喝的越來越迷糊,回憶也越來越模糊,周圍的人都在慢慢消失,記憶也越來越沒有形狀,不論是堅叔,還是郭主任,或是廣哥,不論現在生活是什么樣子,但我們每個人都在自己青春之時繪出了一幅努力的圖畫,拿著畫筆,開始停格。
停格在當年早晨五點鐘的石大校園,停格在我們無數個為考研而失眠的夜晚,停格在我們逝去的青春里,無論歡喜憂愁,終將值得懷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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